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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 | 此事无关风与月:一段凄美爱情、两个男人,女画家潘玉良

沉鱼意 弘雅书房 2021-06-24

民国时期,出名的有那么大约二十位左右的女画家,其中有六位被称之为“民国六大新女性画家”──潘玉良、方君璧、关紫兰、蔡威廉、丘堤与孙多慈。

小编之前写过两位,关紫兰与丘堤。

其实在这六位女画家中,潘玉良是最最传奇的一位。


潘玉良自画像


为什么这么说呢?

潘玉良的出身最为坎坷,但是也可以说是这六位里成就最高,也最广为人所熟知的一位。

因其它的五位,大多是出自名门望族、富贵之家的窈窕淑女,或书香门第、一身书卷气的个性女子。唯潘玉良出生最贫寒,经历最波折屈辱,容貌又最不好看。


但时至今日,她是这些女画家里有着最大名望的一个女人。

这个名望是她低到尘埃里的不幸身世与至死都跌宕的人生所导致,更因是她盖世的艺术才华越来越得到世界的公认与臣服之故。

 

潘玉良的自画像


1895年出生的潘玉良,8岁时已父母双亡。

孤苦伶仃的她,后被舅舅收养。6年后,穷怕了的舅舅起了歹心,偷偷哄着将她卖给了芜湖县城的怡春院。


说起妓女,估计大家脑子里想起的不是那些满腹诗书的薄命红颜,就是犹如花瓶的白莲花,这想法实在太过片面,毕竟这些的前提得是颜值高啊


潘玉良,实在是,长得不太好看。

过去的青楼分很多工种,她显然不是卖弄姿色、靠脸吃饭的那一类,大概也就是个打杂唱戏的。

 

她人生的转折是遇到了那个救她出水火的贵人——潘赞化。

17岁时她偶遇芜湖海关监督潘赞化,被重金赎出,嫁于潘赞化为妾。


潘赞化早年参加过同盟会,后又追随蔡锷将军的护国军讨袁,据熟悉的人回忆说潘赞化温厚儒雅,更有“匈奴未灭不为家,卅载风尘两鬓华。故国已成俎上肉,时贤相厄眼中沙。”的著名诗篇。



就是这样一个受五四新思想影响的进步人士,救出了一个姿色平平的风尘女子,注意他并没有像同时代的某些文人那样与原配离婚,他有着很强的责任感,宁愿自己承受纳妾的道德压力。

 

当时的潘玉良,姿色平平,大字不识,想来能吸引潘赞化的大概只有人格魅力了吧。

潘玉良原本姓陈,后姓张,嫁与潘赞化后便冠以夫姓,终身如此。

冠夫姓的女人很多,如蒋宋美龄等,但大多时人们还是称呼原姓,只有潘玉良被省略原姓。


可以说,如果那年他们没有相遇,这个世界不会出现一个名叫潘玉良的传奇女画家。

 

画室中的潘玉良,中间那位


潘赞化婚后并没有把潘玉良束之深闺,养成金丝雀,相反教她读书写字,为其延请老师,通过关系让其进入上海美专学习,如夫如兄如父更如人生的导师。


当时学校风气开放,潘赞化却认为男女交往正常,一如既往的支持,如果换成其他男子,看到自己的二房不隐藏自身的伤疤去追求裸体艺术时,早就休了。


刘海粟等人建议潘玉良出国深造,潘赞化在安徽通过关系为其搞到官派留法的名额,两人一别就是八、九年。

这样开明的丈夫在哪个年代都是罕见的!

 


潘玉良留学归来,在上海南京等大学任教,从一个青楼女子一跃成为大学教授,许多人嫉妒她嘲讽她,在她的画作《人力壮士》上写上了这样的话:妓女对嫖客的赞歌。


潘玉良于1931年创作的《我之家庭》,左1 潘赞化,中间潘玉良,右1潘赞化与正室之子


再加上潘赞化大夫人的压力,潘玉良受不了,再次离开了祖国,一去四十多年,种种缘由再也没有回来。

可以看出,两次离别都是潘玉良主动离开的,为了自己的尊严和艺术,离开了自己挚爱的丈夫。

 


潘玉良爱画裸女画。


在这些裸女画作中,她剖析、阅读自己的身体,接受自我真正的情性,透过画笔自然流露、表达其情感与思想。



如艺评家朱青生所言,“她代表了女性在一个世纪里的自我觉醒、自我命名、自我确立……,作品不仅经由内容,而且经由形式,对自我生命体验做了叙述和指认。”

 

裸女是潘玉良重要的艺术题材,标志的不单是对美的追求与创新,也是对二十世纪初封建社会的挑战。潘玉良的恩师刘海粟就是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首次引进裸体模特儿素描课的。

 


1932年,她开始研究中国水墨,以中国笔力勾出人物素描线条,用中国绘画工具来表现西画传统求写实的作品,尝试创作中国人自己的裸体形象。

自1942年,潘玉良开始用中国毛笔和彩墨在宣纸上素描,尝试一种彩墨画。

 


潘玉良旅居法国多年,许多人都曾请她回国,她却一直没有成行,也许她在等丈夫的呼唤。奇怪的是,潘赞化至死也没有开口。

很让人奇怪不是吗?


潘赞化1956年写给潘玉良的信


也许只有了解那个年代的人们才明白,潘赞化晚年生活贫困,又被打成右派,于1960年在安徽去世。

当时中法尚未建交,两年后潘玉良才从大使馆的人口中得到潘赞化去世的消息,悲痛欲绝。生前潘赞化曾给潘玉良去信,暗示她不宜回国。

 

这真的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甚至无关风月。

 


潘赞化默默的付出,默默的等待,不管情况如何都在为妻子着想。


1977年,潘玉良在巴黎去世时,身边携带着潘赞化送给她的项链与怀表,项链的鸡心盒中有一男一女两张照片,一个是潘赞化,一个是潘玉良,怀表是蔡锷将军送给潘赞化的,后又被潘当作信物送给了前往法国留学的潘玉良。


这两样东西一直陪了潘玉良40多年,从来没有丢弃过。

 

潘玉良与潘赞化的定情项链,里面是二人的照片


潘赞化当年送给潘玉良的怀表


1950年代的潘玉良,慢慢进入晚年,思乡情切。这样凄凉无奈的心境,在香港苏富比拍卖的《月夜琴声》(434万港元)中表达得淋漓尽致。

 

此画境让人联想到潘玉良初次与潘赞化见面的场景。



潘赞化初至芜湖,新官上任时。当地工商替他在青楼办了酒宴接风,并请来一青楼女子抚琴助兴。

而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潘玉良。


当时她拿着琵琶,吟唱一曲《卜算子》古调,歌词是这么写的:“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去。”

歌曲悲切凄凉,引来潘赞化的关切与怜惜,并让他们缘定终身。


《月夜琴声》正是艺术家的自画像,当中难掩潘玉良对于家乡与爱人的思念与想望。

 

在法国的潘玉良,又发生了另一个动人的故事。


潘玉良孤身一人在巴黎坚持中西画的研究及雕塑创作,以卖画维持生计。

1940年纳粹的铁蹄践踏了巴黎。潘玉良画室没了。生活已到了非常窘困的境地。


就在潘玉良成了涸辙之鲋时,王守义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

 

王守义出生于河北省高阳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920年11月7日,在同乡李石曾引领下,王守义由上海启程赴法勤工俭学,这一批留法学生有周恩来、郭隆真、傅钟等共197人。


王守义在巴黎的生活并不顺利。他仅是高小毕业,法文又学得不好,只好在巴黎干些劳动量大、报酬少的工作。

他开始去煤矿挖煤,在饭店洗碗,后来学会汽车驾驶和修理技术,租赁汽车跑运输。边做工边学习,终于考入巴黎航空驾驶专科学校,毕业后拿到了飞机驾驶员证书。


七七事变后,王守义与一些爱国志士决心投入国内抗日,准备驾机赴东北抗日战场,但却遭到投降派的国民党驻法国组织的追杀。

王守义一度到瑞士避难。


回巴黎后,王守义和同乡一起在巴黎近郊开了一家中餐馆。此时,他结识了潘玉良。

 

潘玉良的自画像


潘玉良租住在达累齐亚路的一小套间内,生活艰难。王守义慷慨解囊,潘玉良冷寂的斗室重又燃起暖烘烘的炉火。

她有了面包,有了黄油,有了种种,王守义又出资为潘玉良解决了画室,购置了绘画和雕塑的各种材料。

 

艺术家需要与世界的朋友接触,融合交流,扩大艺术视野。王守义帮助潘玉良举办艺术沙龙,也陪她出入朋友的艺术沙龙,交流画技。


潘玉良在艺术沙龙中的地位日益提高。王守义陪潘玉良出入凡尔赛宫、卢浮宫、巴黎圣母院等艺术宫殿浏览艺术珍品;陪她在凯旋门、艾菲尔铁塔下和塞纳河、卢瓦尔河畔写生。


王守义设法筹资,多方奔走,为潘玉良举办画展。不仅在巴黎,还在瑞士、意大利、希腊、比利时等国家举办画展。潘玉良在艺坛声名鹊起。

 


这期间,潘玉良对丈夫潘赞化无限牵挂。自从南京陷落后,潘玉良就没了潘赞化的音讯。

直到1952年她才收到潘赞化的来信,得知丈夫在安庆居住,并任安徽省文史馆馆员之职。她想回去,可不巧的是有一批作品刚刚签合同,等她完成。


而且她还有早已安排好的画展需如期举办。后来,她接到了潘赞化的信。信中说他的儿子潘牟被打成“右派分子”暗示潘玉良不宜回国。潘玉良只好留居法国。


1964年1月27日,中法正式建立外交关系。王守义给中国驻法国大使馆写信,询问潘赞化的情况。结果得知,潘赞化早在1959年就去世了。潘玉良期待与潘赞化团圆的梦破灭了。这时她已65岁,王守义66岁。


对祖国的眷恋之情,使王守义和潘玉良决意要携手回到祖国。

然而天不遂人愿,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又像一场巨大的浩劫使他们迟迟不能回国。这时的潘玉良已是古稀之年,她多么想落叶可以归根,她多么想能踏上祖国的土地,然而,局势不容。


王守义在潘玉良第二次去法国以后直到晚年,给予了她巨大的帮助,直到潘玉良弥留之际,他依然守护在她身边,依潘玉良遗愿保存当年潘赞化送给她的怀表、书信以及她所有的画作并转交给潘赞化的家人。


多年后王守义病死于巴黎(据传是被谋杀)。死后与潘玉良合葬。

如今在法国公墓中,一块精致的墓碑格外惹人瞩目:潘玉良艺术家之墓。



这几个字要比一旁后加上去的“王守义之墓”几个字大一号,它似乎做出这样一个暗示:王守义心甘情愿地躲在潘玉良身后,陪伴着这个旷世奇才。


就像王守义在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批换持中国护照;就像他在抗日战争胜利后,亲自架飞机送近百名科学家回归祖国;就像他出巨资资助国民党驻法国大使馆人员义举,始终是躲在幕后的一个“配角”。

 

潘玉良可以说是幸运,也可以说是不幸。

她被称之为一代“画魂”,与之相对的是鲁迅的“文胆”。



演员巩俐、李嘉欣都在荧幕上演绎过潘玉良的人生,但是与之相反,潘玉良的样貌绝不是女演员这样的绝代佳人,相反平凡无奇。


她的灵魂与才华让她脱颖而出,友人回忆说,她长得不好看,嗓门粗,喜欢给人劝酒划拳,高兴了还能拉上一段二胡,唱上一段戏,但不唱青衣,只唱老生。

 

1978年,王守义遵守潘玉良的遗嘱,把她的两千多幅遗作带回了中国,交给潘赞化的后人,捐献给安徽省博物馆,象征她毕生的荣誉都属于这里。

这正应了她生前钟爱的一枚印章:总是玉关情。


潘玉良的一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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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编  《弘雅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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